第 30 章(捉虫) 江小青搂着被子……

江小青搂着被子, 屈起膝,双手环住,神情凄惶又无助。

“妈, 怎么办?我觉得我梦到的就是真的。”

“倘若, 今天我没有去找潘垚,那么, 我和家聪就都不知道他的心思,就会都当徐昶是好朋友, 是好大哥……”

“我们谁也没有怀疑,最后, 这些事都会是真的。”

“……我会死, 妈, 我会死的。”

江小青呜呜的又哭了起来。

梦里那人的绝望好像感染了她, 她就像是被一条大蟒缠住了,蛇身越勒越紧,勒得她呼吸困难。

蟒头冰冷无情的看着她,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。

“呕!”江小青干呕了几声。

“青啊, 没事没事,妈在呢。”李燕芳痛得眼泪都下来了。

她强忍住心中悲痛, 一把将江小青抱在怀中。

“别怕,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,妈会护着你, 妈一定会护着你!”

“妈!”江小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“我真的好怕。”

“不怕不怕。”李燕芳安慰,“小大仙都透了天机了,现在,我们都知道那徐昶不是好东西。”

“是, 他是家大业大,财大气粗,不过,咱们惹不起他,还躲不起吗?”

李燕芳说着说着,突然道,“说起来,这次这事,还真多亏了你被鬼掐了屁股。”

要不是被掐屁股,留下了青印子,许家聪就闹不起来。www.zzfyjj.com 菠花小说网

闹不起来,她们自然也不会去芭蕉村找大仙看事,也就碰不上潘垚。

事情偏偏又这般巧,潘垚一下便见到了许家聪,江小青和徐昶人。

人的气息命运缠绕,爱恨纠葛。

不论是爱,还是怨和恨还有不甘,它们都是那样的强烈。

他爱她,他又爱他,她好悔好恨,情丝伴孽缘,是以,望气术下,潘垚将这段孽缘瞧了个真切。

“妈!”江小青闹了个大脸红,“怎么还说掐屁股这事呀,我……”

她好歹是个大姑娘呢。

江小青小声: “不好听。”

李燕芳见她脸上染上红意,哭得半哑的声音还有点嗔意,心中放松了一些,有意逗她。

“怎么就不能说了?”

“妈和你说啊,我还打算问问小大仙,打算去学校的厕所旁边,给这掐屁股的怪东西烧一点纸钱,再上一柱清香,表表我的心意。”

李燕芳:“这大概就是你爸说的,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吧。”

江小青:……

这时,屋子外头传来急急忙忙的走路声,许家聪肩上搭着毛巾,手中捧着一脸盆的温水,满头都是汗的进来了。

“小青,你还好吗?”

许家聪一脸的担忧,他拧了毛巾递过去,道。

“快擦擦,要不,明天咱们再去芭蕉村,找你那学生再问问?”

江小青看着许家聪,摇了摇头,也不说话,眼泪又簌簌的往下掉了。

许家聪心慌极了,手忙脚乱。

“是不是鸡冠血抹得不够?你又见鬼了?天亮了我就再去买两只鸡回来!”

“小青你别怕,我这次去羊城,也赚了一点钱,你要吃啥买啥,我都给你买,要是哪里不舒服,我也都能带你去看……你,你别哭呀。”

“家聪……”一句你别哭,江小青哭得更厉害了。

她看着这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许家聪,一把抱住了。

“是我的错,我应该更相信你一点。”

“……不不,你也有错,都是你把那徐昶引回来了,都是你的错!”

许家聪莫名,不过,他还是顺着江小青的话,不住的道。

“好好,都是我的错。”

“你别哭了,都是我的错,我一定改正。”

李燕芳看着许家聪抱着江小青,手轻轻的拍着江小青的后背,小夫妻一人和乐,互相体贴。

说到底,这徐昶是奔着许家聪来的,要是许家聪不心怀戒备,说不得,还真的会被钻到空子。

只有千日做贼,哪里有千日防贼的。

几番思量,李燕芳叹了口气,还是将潘垚的批语说了说。

最后,她开口道。

“我本来是不想说的,但是,小青做了这样的梦,这是上天给的警示。我就家里煮饭的老太太,学问不如你们,也不如你们爸爸,不过,我也知道庄生梦蝶的故事,倘若没有潘垚,小青梦里的事,十有八九是会发生的。”

李燕芳看着许家聪,目光定定,“你要是介意,就和小青离婚吧。”

“小青是我的闺女儿,我和老江都会护着她,六里镇的这个家,永远都有她的一份。”

“妈妈。”江小青心中酸涩,又带着被宠爱的甜密,酸酸甜甜。

这是妈妈在护着她,当她是小囡囡一样护着呢。

千言万语凝结,最后,江小青不知道说什么,只能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妈。

李燕芳拍了拍江小青的手,以实际行动告诉江小青,闺女儿别怕,万事有妈妈在。

这个年代说离婚,那是整个娘家都是会跟着丢人的,被邻居指指点点,茶余饭后添一道谈资。

这道谈资,可以从八十年代,再说到21世纪,街坊邻居一点都不厌烦。

李燕芳这话,着实是一腔的慈母心肠。

“我,我怎么会!”许家聪脸都憋红了。

他又是震惊又是气。

当然,他气的是他自己,他这等于是交友不慎,引狼入室,结果害的却是妻子江小青。

“小青没有错。”许家聪一把握住江小青的手,语气坚决。

微卷的发,白皙的面皮,略带书生孱弱气质的面上是属于男人的坚毅。

“不论是梦里还是现实,小青都没错。”

“妈,小青,你们放心,我不会再和徐昶有所来往。羊城的生意做不成了,我在咱们市也能做,六里镇也能做。”

“我不离婚,我是一定会好好待小青的!”

江小青是信许家聪的。

梦里,她扛不住打击,人没了后,许家聪一夜白了发。

他和徐昶大打了一架,直把人打了个半残,生意也不做了,带着孩子就回到了六里镇。

这是她的故乡。

他沉默了很多。

原先爱笑又张扬的小卷发,一下就死寂了。

在六里镇,他将她爸妈照顾得很好。

……

夜深人静,万籁俱寂,一轮弯月挂于天畔,薄云笼罩,月色氤氲。

许家聪躺在床上,想起徐昶那杀胚,牙齿还恨得咯咯作响。

真是狡猾的毒蛇,在小青的梦里,他竟然还趁着他酒醉,不怀好意的轻薄了他。

还留了口红印!

简直一箭双雕,占了他便宜不说,还挑拨他和小青的夫妻关系。

真是能得他了!

咋不去上天呢?

这一刻,许家聪深深体会到一件事。

酒,它就不是好东西。

男儿家在外头应酬,也是要注意清白的。

……

另一边,九龙镇上,被许家聪和江家人咬牙切齿的徐昶也不好受。

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里。

周围一片的雾茫茫,瞧不见前路,也看不到后路。

“谁?”

“是谁在捣鬼?”

徐昶目露警惕,朝四周看去。

这时,一阵戏剧的唱腔从迷雾中传来,咿咿呀呀,哀婉动人,带着旧时光的韵致。

说实话,这唱腔着实不错,徐昶和家里的老祖宗一起听过戏折子。

对于戏曲,虽然没有太精深的研究,但起码的品鉴能力还是有的。

可是,这再好听的唱腔,在这样一片迷雾茫茫中,徐昶也感觉不到动听,只有一阵又一阵的阴森之感。

“谁?是谁在装神弄鬼?”

“昶郎,是我呀。”

小兰香倏忽的出现在徐昶的背后,它贴着徐昶的后背,将唇靠近徐昶耳朵边,吐气如兰。

“你最爱的小兰香啊。”

徐昶身子一僵,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攀了一条大蟒,大蟒张开口,露出獠牙,吐出腥风血雨。

小兰香有些委屈,空荡荡的戏服支棱在徐昶背后,水袖环住徐昶的腰肢。

它将脸贴上后背,依恋的蹭了蹭。

“昶郎,你怎么不说话?”

“你不是最爱我这样依恋着你吗?”

小兰香自言自语了一会儿,不见徐昶有回应,突然,它恍然大悟。

是了是了,还差一面镜子。

那时,它和昶郎就是这样一前一后,在镜中一眼万年。

从此,情定生生世世。

梦中的世界由小兰香主导,心意一动,徐昶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。

只见镜子里倒映着徐昶的影子,纤豪毕现。

他还是那么的帅气,眉目英挺有神,穿一身白衫温文尔雅。

然而,可怕的是,他的身后有一件戏服,戏服是粉红色的,水袖缥缈,镂空流苏罩衣风流,头饰琳琅动人,看过去十分美丽精致。

但再精致,它支棱在半空中,头饰下头没有脸,水袖里头也看不到手。

如此一来,这份妖娆的美丽便只剩下阴森。

鬼,是鬼!

是鬼缠着他了。

徐昶瞳孔急剧的收缩,后牙槽咬得死紧,咯咯咯的牙齿磕绊声起。

这一刻,他只觉得一股寒气往头顶上灌下,清凉,透心的凉。

“你,你是谁?”徐昶打摆子。

小兰香嗔了一声,“昶郎,奴说过了,奴是小兰香啊。”

徐昶磕磕巴巴,“您,您大人有大量,要是我哪儿得罪了您,您和我说说,我给您摆果供奉,化金山银山给您。”

小兰香依恋,“我不要摆果供奉,也不要金山银山……我只要你,昶郎,我只要你呀,昶郎。”

昶郎,昶郎,昶郎……

小兰香缠缠绵绵。

……

清晨日出,第一缕阳光从东边山脉一路朝九龙镇奔袭而来,席卷了夜里的黑暗。

床铺上,徐昶猛的坐了起来,胸口大力的起伏。

入秋时节,他还睡得满身是汗。

汗水沁得他头发湿漉漉,狼狈极了。

看着外头的阳光,徐昶松了口气,自言自语道。

“原来是梦啊。”

这时,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带着熟悉的旋律。

小兰香吐气如兰,依依不舍,“昶郎,今夜,我还在梦里等你哟。”

青天白日的,徐昶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……

潘垚再见徐昶的时候,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。

胡子邋遢,原先一丝不苟的衬衫也发皱泛黄,眼底一片的青翳,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。

更重要的是,他眼神里有着惊慌和疑神疑鬼。

啧,可怜哟。

潘垚不负责任的想。

于大仙一蒲扇拍过来,“修心窍!”

潘垚嘴巴一抿,连忙收了自己幸灾乐祸的模样。

对,她得修心窍!

为善为恶,为谣为杀,为仙为佛,皆是心役之也,得心一气,修心之窍……

潘垚念念叨叨。

可是,没有用的,她真的好开心呀。

潘垚眼睫弯弯,唇边漾起小梨涡。

于大仙:……

这丫头,今儿真是甭修了。

“大仙,我这是怎么了?”徐昶着急,“是不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?”

他痛苦的薅了薅发,“现在,我都不敢睡了,只要我一睡着,铁定会有鬼缠过来。”

“它真的好吓人,就一身戏子衣衫,没有脸也没有手,还没有脚!搂着我就喊昶郎。”

“昶郎,昶郎,昶郎!”徐昶啊啊啊的发疯,“我快疯了。”

潘垚、于大仙:……

啧,是有点疯了。

于大仙斟了一杯凉茶,推了过去,“徐先生先喝杯茶,败败火,平静平静心情。”

徐昶心神不宁:“多谢大仙。”

……

徐昶捧着杯子,耳朵听着于大仙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废话。

没错,就是废话。

徐昶面色发沉,眼神也阴鸷了许多。

“按大仙你来说,这小兰香和我是前世的情缘?它缠着我,并不是因为怨和仇,而是因为有情?”

于大仙摇蒲扇,一副乡间高人模样,“不错。”

徐昶咬了咬牙,“大仙有没有办法渡化它?小兰香于徐某人来讲,毫无关系,毫无瓜葛。”

“前世的情缘,理应在前世就终了。”

于大仙颇为光棍的摆了摆手,“恕我才疏学浅,渡化小兰香,这事我还做不到。”

徐昶又说了几句,于大仙还是摇头,只道自己有心无力。

徐昶颇为泄气。

至于潘垚,他并没有多问。

一来,上次潘垚道破了他对许家聪的心思,这几日,许家聪和他断了来往,态度坚决,他被小兰香缠得焦头烂额,一时也抽不出空来挽回。

一来,这当徒弟的有一手,当师父的,自然是得有两手了。

徐昶按常理推测,垂头丧气。

于大仙宽慰,“徐先生,既然是前世的情缘,小兰香心中有你,你就放宽了心吧,它是不会害你的。”

徐昶笑得艰难。

不会害人也吓人啊。

如今,他简直是风声鹤唳了。

潘垚在一旁练习大字,红红的纸张裁成长条,她拿笔舔了舔墨,多余的墨汁在砚台边缘控干。

秉气凝神,笔走龙蛇。

很快,红纸黑墨上便有两行别具风骨的字。

【得成比目何辞死,愿作鸳鸯不羡仙。】

于大仙一看,当下就道,“好字,土土这一手字又有了精进,这行字间缠绵悱恻,似有情意绵绵,搭着这句诗,别有一番韵致。”

“诗好,字好……”突然,于大仙僵了僵,瞥了一眼徐昶。

就是景不够好。

才听了徐昶被还情鬼缠着,转眼间,潘垚就写了这句诗,看起来像是他们在阴阳怪气一样。

果然,徐昶眼睛定定的看着潘垚。

他想的没错,这丫头真的和他有仇。

潘垚好像没有察觉一样,她冲徐昶笑了笑。

小丫头天真可爱,钟灵毓秀,笑起来也格外的乖巧,不过,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乖巧了。

“小兰香它有什么错呢?只是太爱你罢了,情之一字,它也只是一介俗人,勘不破的。”

暗戳戳的,潘垚特意说了这句话。

徐昶脸都黑了。

他本来想问问潘垚,广纳才思,看看这小弟子是否有办法送走这戏子鬼。

听到这句话,徐昶立马把话吞了回去。

片刻后,徐昶气血上涌,大大的灌下一口冷茶,这才勉强道。

“今日叨扰了。”

“大仙不用相送。”

……

徐昶走后,于大仙整理桌上的茶杯子,一边收拾,一边数落。

“这越有钱的越是小气,上门也不拎个礼,我叽里咕噜的和他说了一通,还请了他一杯茶,结果呢?他倒好,做人现实着呢。”

“听到我解决不了小兰香,拍拍屁股就走人了。”

“师父消消气。”潘垚接过于大仙手中的活计,塞了把蒲扇过去。

于大仙瞅着桌上的字,啧了一声。

“土土,你刚刚就是在阴阳怪气吧。”

潘垚坚决不承认,“哪呢,你别胡说,我还修着心窍呢。”

“至于这话,我在望气术里,瞧见他对家聪姑丈说过,他能说得,自然我也能说得。”

潘垚理直气也壮。

望气术的孽缘里,许家聪狠狠打了徐昶一顿。

徐昶半跪在地上,抹了抹嘴边的血迹,眼里都是疯狂,他盯着许家聪,似痴似狂。

“家聪,情之一字,我徐昶只是俗人,我勘不破。你问我为什么?我告诉你,那都是因为爱。”

“我爱你,我爱你啊家聪!”

……

芭蕉村,小庙前。

潘垚撇了撇嘴,“我看家聪姑丈好像被恶心坏了,但徐先生自己又很感动,我有点瞧不明白,这爱,到底该是感动还是恶心。”

潘垚摊了摊手,“刚才我这么一说,徐先生的表情告诉我,这爱就是恶心。”

“师父,你瞧,他自己都觉得他自己恶心呢。”

于大仙:……

……

徐昶被小兰香入梦诉着衷肠,夜里睡不好,白日没精神,也没心思去缠许家聪了。

【相思符】符箓上的光亮一日日淡去,小兰香慢慢的将情丝还去,只等还尽那一日,便能开始新的一生。

许家聪凭着去羊城一趟开的眼界,生意有条不紊的进行。

江小青安心的在六里小学教着书,偶尔瞧见潘垚和江宝珠在课堂上嘀咕,还是能绷着脸,手指头在书桌上扣扣两下,以示警戒。

潘垚捣鼓开宝珠伸来的手,立马坐直了身板,正襟危坐。

她和班上其他娃娃一样,认真的看着江小青,眼神清澈,里头都是对知识的渴望。

江小青:……

这样的高人,真的很难让她有对高人的敬畏。

至于厕所那掐屁股的鬼,潘垚拿着有它气息的符箓,在厕所和学校寻找了一通,没有找到。

也许已经离开了。

潘垚只得将符箓暂且收好。

……

时间在学校的铃铛声中,一天天过去。

秋去冬来,潘垚穿上了厚袄子。

“妈,我回来啦。”才走进院子,书包还没有放下,潘垚先扯着嗓子喊妈妈。

屋子里没有人应答,潘垚找了一通,没有瞧见周爱红,反倒是在自己屋里的床上发现了一件新袄子。

大红色的袄子,同色的裤子。

还没有穿,潘垚就知道自己穿上后,肯定特别的喜庆。

“盘盘,你回来了?”屋子外头传来周爱红的声音。

“妈!”潘垚回过头,对周爱红绕前绕后,亲昵不已,“你刚刚去哪啦?我都没瞧见你。”

“去你周婶家,她家的船今天去了大江,下了两网子,运道不错,那位置刚好是鱼窝,载了一船的鱼回来。”

“我就去帮她捡网子了。”

“喏,这鱼儿就是她给的,肥吧。”周爱红颇为欢喜,领着潘垚去看自己分回来的鱼。

潘垚攀着大缸,踮脚一看,鱼儿一个摆尾,甩了她一脸的水。

“好鲜活。”

“是吧。”周爱红也高兴,“一看就好吃,妈今儿做鱼汤,搁一点酸笋,喝下一碗,保准暖呼呼的。”

“嗯!”

潘垚踮着脚,指尖漾起一点灵光,灵光倏地朝大尾鱼窜去。

恩,这条最肥,今儿就吃这条了。

……

马上就要过年了,大家伙儿都赶着最后的时间,想要多赚一些钱,到时多去供销社买些东西。

瓜果糖饴,灯笼对联,鞭炮星星棒,新衣裳新鞋子……林林总总。

忙碌又抠搜了一年,这过年时候,总得清闲又大方一些吧。

船厂又接了条客船的活计,潘金忙碌得厉害。

夜里时候,寒风一阵阵呼呼的吹来,拂过树梢,树枝摇晃,沙沙沙的作响。

今夜的月亮倒是有点亮,树影投在地上,斑驳又像鬼手,张牙舞爪的。

潘金打着手电筒,自行车蹬得很快。

远远的,瞧见自家拉着灯,潘金心中一暖。

“叮铃铃。”自行车的铃铛在院子外头响起。

趴在桌子旁写作业的潘垚一下就抬起了头,雀跃不已。

“我爸回来了!”

“你怎么知道是你爸呀。”周爱红逗她。

“这是爸爸的铃声,他和我约了暗号。”潘垚跑出去找潘金,瞅见潘金,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,“爸。”

“哎,盘盘吃了没?”潘金领着潘垚往里走。

“没有。”潘垚摇了摇头,“我和妈等着你回来一起吃。”

“等我干嘛,自己先吃就是了。”潘金嘴里说着埋怨的话,心里甜滋滋的。

堂屋的钟表时针快指到了七。

冬日天暗得快,这个点,大家伙儿早就吃完了饭,忙完事情,再烫烫脚,差不多八点时候,大家伙就得睡了。

毕竟,这电费一度得一毛一呢。

鱼汤鲜美,潘垚还渡了些灵气到这鱼儿中,吃起来更是肉嫩汤美。潘金吃完后,还添了一份饭,将剩下的鱼汤拌进了饭里,呼呼噜噜的吃个痛快。

“好吃!”

潘垚手托着腮,看着电灯光下的潘金,心里格外的心疼。

“爸,要不咱们不干船厂的活了,瞧你,这几天忙得都憔悴了。”

“现在,我会给人看事消灾,每次也都有红包拿,要是这不够,我再去芦苇江寻一寻,再摸点河磨玉回来。”

潘金好笑,“那玉哪是这么好捡的。”

“好了好了,我就最近忙了一点,老周又打了一条船,等他的这条船打好了,厂里就没什么事了。”

潘金拒绝了潘垚的好意。

闺女可是用来疼的,哪里能让盘盘来养家?

他还年轻着呢!

说起老周,周爱红也不经感叹,“是啊,今儿那两网子下得好,你是没瞧见,网兜里都是大鱼。他家又要做一条船?那今年是没少发财了。”

潘金点头,“这还不是渔船,做的是大船。”

大船走的是大江,做的是载客的生意。

……

江风呼呼的刮,被潘金和周爱红念叨的老周就睡在船上。

江风一吹,江面水波起,大船也跟着摇晃。

迷迷糊糊中,老周起身,走到甲板上准备往河里屙上一泡。

手电筒在甲板上放着,就搁在他脚下。

“什么东西飘来了。”

老周迷迷糊糊,揉了揉眼睛,弯腰拿着手电筒,往河里一照。

这一照了不得啊。

只见河里飘着一坨像人形的东西,黑黑的发长长的,像水草一样在水中漂浮缠绕。

老周一个激灵,瞬间,睡得还迷糊的大脑就清醒了。

这是……死人?

下一刻,好像是应和着他的想法,这坨东西动了动。

接着,它转过了身,露出一张月夜下白得像玉的脸,接着,她手朝老周伸去,手中有一个像碗一样的东西。

她笑了笑,声音好听。

“大哥,可以给我一碗水吗?”

“我有点渴了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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